嗡——一声沉闷的巨响在脑中炸开。良箴仿佛听到来自虚空的声音“刺杀我们的黑衣人偷走了令牌,易容混入师门投毒,徐子伦抓了你做人质要挟师傅,朝廷联合各个门派齐力绞杀了清月,他们早就预谋好了。”
“为什么?”良箴怔怔地看着叶楚华,似是听不懂他说的话。
“箴儿,师傅在最后一刻说他不曾后悔收留了你。”
“为什么?”良箴依旧听不懂他在说什么。
叶楚华没有回答良箴的问题,转头看着洞外倾盆的大雨。不能在停留在这里了,徐子伦的人马上会找到这里。
他脱下自己的外袍盖在良箴身上,覆灭了火堆,俯身将她抱了起来,运起轻功飞跑进雨幕里。
雨很大,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滴,不断从叶楚华的下巴低落,落在她脸上。
叶楚华紧了紧良箴身上的衣服,虽然内力几乎消耗殆尽,但是他仍旧忍着胸口灼烧般的疼痛继续在雨中奔行。
“呲——”
良箴看到一支利箭从眼前划过,直直插进叶楚华的胸膛。叶楚华闷哼一声抱着良箴滚落在地。
良箴晕眩中刚回过神,叶楚华一口鲜血便直冲着她的脖子喷涌而来。
“师兄!”
“快走箴儿,这里是南宣国和西陵国的交界之处,离开南宣,活下去。”
“不!我不走!我要和你在一起,死也要在一起!”
“不要任性”叶楚华怀中掏出一块墨玉剑珌塞到良箴手里“它能调动在各国寓居的隐世高手,清月不能在江湖上消失。”
“不要,不要交给我这些,不要留下我一个人。”良箴带着哭腔颤颤巍巍地站起来。
叶楚华额头和脖子青筋暴起,鲜血不断从口中流出。他用尽全力站起来,犹如风中的落叶般随之都可能飘然倒下。他最后看了良箴一眼,转身飞入乱林。
林中传来刀剑激烈碰撞摩擦的声音。
良箴脑袋一片混沌,一个声音不断在脑海中回响——离开南宣,清月不能消失。
她捏紧手中的剑珌,转身慌不择路地跑在乱林中。这是片她完全陌生的树林,再加上天色阴沉,大雨如注,她根本辨不清方向。
几次被绊倒,爬起来顾不上清理满是泥污的衣服继续拼命地跑。脚踝被低压的灌木枝划得火辣辣地痛,衣裙也被刮成了破布。离开南宣,她脑海里闪过叶楚华最后那个悲伤眷恋的眼神,要活下去,她拼命地在乱枝间奔跑,终于隐约看到了树林的边界。
继续跑了一会儿,前面的景象清晰起来。
原来树林的尽头是一条很宽的河流,河流的水因为是雨天的缘故,湍急而混浊。
良箴迈着机械的步子奔向河岸边,双腿已经失去知觉,嗓子像刀刮一样痛。她真的跑不动了。
这条横贯在眼前的河流挡住了去路,徐子伦的人很快就会追过来,且不说她完全不通水性,就是会也游不过这么湍急的河流。
良箴绝望而颓然地坐在江边,雨势已经渐小了,可这回她真的没有办法了,可能真的要认命了。
就在良箴准备放弃全部的希望时,一条船顺着水势从上游而下,速度不急不缓,完全没有因为河流湍急而随波逐流着。
待到船临近些,她才看清这是一条雕着繁复花纹的游船,船幔华美精致,纱帘浸着雨天的湿气在微风中轻轻飘动。里面的人影隐约可见。
“船家!……船家!”良箴忍着喉咙的疼痛拼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叫喊着,这是她唯一的希望了。可是因为雨天的关系,她的声音在辽阔的江面上显得微不足道。
“船家!”眼看着游船从自己眼前驶过,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她的呼喊。
“船家!……船家”良箴一边追着船跑一边呼喊着。
良箴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拼命追着穿跑,没留意脚下。一脚踩空,结结实实栽在江边充满腥味的泥沙里,呛了一大口泥水。
本就极其狼狈的样子因为这一跌更加糟糕,完全成了个泥人。
良箴从淤泥中艰难地爬起来跪在江岸边冰冷的淤泥中,吐出口中的泥沙,哭着抹了抹迷着眼睛的泥水。
这一跌瞬间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气,她感觉自己再没有一丁点力气站起来了。如果这条船不曾出现过,完全不要给她希望,那她也绝不会像此时这么绝望。她真想跳到这江中一了百了。
“姑娘?方才可是你在呼喊我们?”
良箴闻言欣喜地地胡乱抹抹脸上的泥沙。依旧模糊的视野里,那条她认为已经错过的船正稳稳地停在岸边,一名青衣男子脚步急切地向她走来。
“是,是我。”
良箴急切地想要站起来,可是刚起身腿好像瞬间失去了知觉,又重重跌了下去。
青衣男子三步并作两步连忙上前扶起良箴,丝毫都没有嫌弃此时一身狼狈的良箴。
“求求你,救救我。”
良箴借着男子的力努力站起来,生怕他会离开,死死地抓着男子的衣袖恳求道。
“我扶你到船上去吧。”
“谢谢”
良箴一瘸一拐地被扶着向船走,边走边紧张地回头看。
青衣男子似乎也知道良箴在担忧什么,加快了步伐,几乎是半抱着良箴上了船。刚上传就即刻命令船夫开船。
良箴看着越来越远的河岸,长长松了口气,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,瘫坐在甲板上。
“姑娘,我家公子让你进去,外面下着雨呢。”
“你家公子?”良箴这才转头看到垂挂这纱帘的船舱内隐约还有一个人。
“是”
良箴透过纱帘看到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。男子身着白底描金的锦衣华服,高高的白冠将乌黑的发丝束起,单从外貌和周身所散发的气质就能看出他一定不是普通人。
良箴收回视线,苦恼地低头看了看满身泥污且衣服破烂不堪的自己。
她现在哪里还有什么人样,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处能看过眼的地方,这个样子怎么好意思进去。
“姑娘?快点进去吧。”
良箴犹豫着,抬起头对上青衣男子的视线。从他的眼中可以看出他对她现在这个狼狈样没有半点瞧不起,是在诚挚地邀请她进去。
算了吧,哪顾得了那么多,进去就进去!
良箴心一横,挣扎着站起来。她刚伸出手想掀开纱帘,可是看到自己满是泥污的手又缩了回去。这纱帘如此洁白美好,她这一掀留下个脏手印真的是太罪过了。
青衣男子似是看懂了良箴的顾虑,上前两步恭敬地替良箴掀起船帘。
“姑娘请”
“谢……”良箴另一个谢字还未出口,就被穿舱内洁白柔软狐皮地毯给噎了回去。
晕,刚才还怕弄脏了洁白的纱帘,这下可好,穿舱内铺满了白色的狐皮地毯。这是牺牲了多少只可爱的小狐狸才拼就的地毯。她要是进去,就真是暴殄天物。
“进来吧小泥猪”
一个略带笑意的清越男声响起,良箴这才抬头看向穿舱内的男子。
良箴眼角抽了抽,硬是忍住没翻白眼,毕竟是眼前男子救了她。
男子丰神俊朗,剑眉星目,是个容貌气质绝佳翩翩浊世佳公子,可是她却生不出半点好感来。原因只有一个,就是穿舱内这华丽奢侈的白狐狸皮毛做成的地毯。
良箴皱眉看着脚下的白狐皮做成的地毯。
她自小在山中长大,师兄师弟练功时没人陪她玩,都是山里的小动物陪她玩的。在她眼里,任何小动物都可以成为朝夕相伴的好朋友,比人要纯洁衷心。尤其狐狸,最通人性。可是,这男人居然用狐狸皮做地毯。这是何等的残忍。
“小泥猪?愣着做什么?进来吧。”男子再度开口
良箴敛了内心厌恶的情绪,抬头对上男子的视线,又转而看向铺满船舱的狐皮地毯。依旧犹豫着迈不开步子。
墨白颇为感兴趣地看着踯躅在门口不肯进来的小姑娘。
从她微皱的眉宇和清澈隐隐含着顾虑的眼神可以看出,她那种小心翼翼并不是出自谦卑或自惭形秽,而是真的担心会弄脏地毯。而且,他没有看错的话,她眼里刚闪过了一丝对他的厌恶。
厌恶?墨白在心里揣摩着这两个字。按理说他救了她,她该感谢他才是。为什么她的眼里会闪过厌恶。更让他意外的是,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认真看过他,仿佛他在她眼前是空气一样。他自问这幅样貌还是很惹眼的,居然有女人会对他视若无睹?有意思的小姑娘。
看着她仍旧不肯进来,墨白再次耐心地开口“进来吧,你不会是担心弄脏这地毯吧?没关系的,从让你上船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没打算再要这条船,所以你不用担心弄脏它。”
“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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